第七卷 74~为了谁？
“陛下觉得，我是为了什么，才弄出这片虚假的天体的呢？”特蕾莎歪着脑袋，笑意中带着某种茉莉看不懂的色彩。
“我没记错的话，是因为女王陛下您封印了从异界来的深邃大军，导致血族这个族群全员受到了诅咒，从此以后无法再接触有太阳的世界，是么？”
“没错，这是对外的说辞版本，但事到如今，陛下您还觉得所谓的‘深邃诅咒’的传闻是真的么？”
“………………”茉莉注视着特蕾莎，眉目中的色彩先是古怪与疑虑，然后恍然，最后被一抹不可思议取代。
对，没错。
猩红女王特蕾莎 拉萨姆博，这个女人甚至连封印深邃大军都是挥挥手的事情，对她造成封印禁足的也绝不是深邃，而是更高维度的力量与存在。
那么，在真相大白的情况下，问题又来了，原先关于特蕾莎被深邃限制的传闻又有几分是真的呢？因这条传闻从而延伸出的一系列问题，关于特蕾莎为什么要封闭猩红血域，为什么要拟造这片虚假的天空，为什么要刻意将自己的族人困在各自的领地之中？？
既然这些都不是因深邃而起，那特蕾莎这个女人的目的究竟何在？？她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将自己的子民与下属困在猩红血域不让他们踏出半步？？
“陛下，想听实话，是么？”一眼就看出了茉莉此刻的心中所想，特蕾莎一步一步走到了茉莉跟前，上抬视线轻声道。
“……………女王陛下所谓的实话，确定不是一堆赘述的废话，或是避重就轻的谎言？”
“都不是，这次的回答十分明了而简短哦。”
“？？”
“我之所以这么做，一切……………”特蕾莎抬起了双目，深情无比地注视着茉莉。“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您呀。”
“？？？”这双平日充斥着看不懂的深意的猩红宝石般的眼眸此刻却如此深情的凝视着自己，好似真情流露，这让茉莉有些吃不消了。
“女王陛下，你还不如说这些都是为了人类，为了帝国，起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还比较靠谱，也能让人信服，你说的这些，你自己信吗？？”茉莉明显是不相信这些的。
一个老谋深算，从一开始仿佛就在布设一大盘棋局的千岁老妖怪跟她说，她做的一切坏事蠢事全是为了自己，这实在是太难以让人接受了，而且也不会有人会相信。
在他们这些对时间麻木的老怪物面前，感情这种东西已经被流逝的岁月无情的带走了，留在心中的只有冰冷的利益与扭曲的心。
茉莉是这样坚信的，所以她就是相信明天就会世界末日也不会相信特蕾莎此举没有其他目的，只是纯粹的为了帮助自己。
这些居于高位千年的上位者，她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过是一串冰冷的数字罢了，利益的数字。
不是茉莉总是以最坏的角度揣摩凡人的心，实在是凡人的心经不起丝毫的考量。
“说了这么多，我也不认为你做这些跟监视我有任何关系。”
“陛下，您还不明白么？”
“我不明白我到底有哪点值得你这样对我，就算你监视了我十余年，我们这也是初次见面没错吧？？”
“原因么，如果陛下您一定要问个原因，那当然是因为，陛下您救赎了我啊。”
“？我救赎了你？女王大人，你太高估我了，我可救赎不了你，而且我们才见面多久？何来救赎一说？”
“正如陛下您说的那样，凡心是无法承受住这漫长的折磨的，那陛下你可曾感受过，双目失明，周身融入黑暗之人，所处所见都是一片无垠的黯淡。”特蕾莎闭上双目，静静地诉说了起来。
“这乏味的人世，让她生厌，怨恨，恐惧，仿徨，最后在无限的杂念中生出灭世的念头。”
“无论是人类的心，还是血族的心，都是肉长的，都是肉体凡胎，被困于天地之间，谁都别想超凡脱俗。”
“滋生的杂念，百年的寂寞与孤单，足以摧毁千年来修成的心境。”
“对于这样的人而言，同族无所谓，世界更无所谓，唯一支撑她继续活下去，没有毁灭世界的，是仅存的理智与责任感。”
“可凡心就是凡心，在世间的磨损面前不值一提。”
“就在她濒临发狂，对生命麻木不仁，七情六欲消退，对世界毁灭持无所谓态度的时候，一缕光出现在了她的世界，将她被掏空，灌入黑暗的心慢慢点亮。”特蕾莎阖上了眼皮。
“起初，她对这枚猩红宝石之上反馈出来的画面不甚在意，对里面展现出的一张张脸孔丝毫不感兴趣，对她而言，这不过是一只只孱弱的蝼蚁罢了。”
“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人的挣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被她看在眼里，慢慢的，这一切吸引了她的所有注意。”
“这缕光，将凡人该有的一切重新归还给了她，因为她从那位少年的身上看到了凡性。”
“饿了，就会有进食的欲望，遭到不公正的欺压会愤怒不已，见到不公平的事情会拔~刀相助，虽说为人处世青涩而又生疏，但有着七情六欲，这正是凡种的证明。”
“这些人类，以及这位少年，让远在天边，深居寝宫之中的女王重新焕发了对生的渴望，重新爱上了这个世界，不再觉得它与他们毫无意义。”说完，特蕾莎睁开了眼，看到的是目瞪口呆的雪发少女。“尽管少年的寿命对她而言，不过是须臾一时罢了，她却渴望着终有一日，自己能跟这位被自己亲眼看着长大，在自己的目睹下度过重重危难的少年见上面。”
“………………”默默地听完后，茉莉只是静静的看着感情真挚的特蕾莎，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她是假的，事实都对的上号，况且自己也知道。
可若说是真的……………还是有些难以相信，或许是因为茉莉自己本能的不愿去相信吧。
不相信自己会在不知不觉间，就获得了这位万人之上的女王大人的青睐。
“现在明白了么，陛下，您是我生命中最后的一缕光啊。”特蕾莎与茉莉近在咫尺，抬眼，含情脉脉的看着茉莉，触碰到茉莉的体肤，仿佛在无限的感受这时的触感，留恋不舍，就好像生怕这一刻是假的一样。
在茉莉怀中躁动的曌月也停滞了下来，让人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活动。
“我又怎么可能，会抱有什么目的才选择与你接触的呢？”特蕾莎冰凉如玉的小手轻抚茉莉的面庞，一双鲜红色的眼眸充斥着让人沉沦其中的情愫。
“是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给予了我最后的希冀，让我不至于变成无可挽回的怪物，在你的目光中，我获得了重生……………”
“女王大人，你……………”茉莉五味杂陈的看着银色长发的女孩，她不确定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开始动摇了。
也许，自己已经相信了吧。
并不是因为女孩的言语，而是女孩流露出来的感情。
茉莉不曾想过一位见惯世间冷暖，活得近乎麻木，位处世界巅端不胜寒的绝代强者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或许，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先入为主自作主张地将特蕾莎当成了一个冰冷无情，满是心计的强者，因为在特蕾莎眼里，她真的只是一只蝼蚁罢了。
或许是实力的差距，又或许是年龄的鸿沟，茉莉对她千万般的忌惮，唯独没把她当成一个女孩儿。
现在想来，如果对方这般是真情流露的话，那么自己一直以来不就是在跟空气斗志斗勇么？
人家接近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意图，更没有目的，只是为了与自己见一面，更靠近自己一点。
“您知道么，当您通过传讯简联系到我的时候，您知道我有多兴奋么？”特蕾莎捂着心口。“当时呀，我感觉这里都快要跳出来了呢，就像是看着的一本引人入胜的勇者童话中的勇者，他从故事里跳了出来，对我伸出了手，邀请我共舞一曲。”
“走出孤儿院，杀出明斯特子爵领，通过考核，正式进入兰茵学院，在墓穴之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而后以无垢之心通过试炼，一步一步，踏在自己先祖所行之路上，誓要重振先祖的基业，重振帝国。”
“您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我记得再清楚不过了，只需要闭上眼，就能回忆起来。”
“没有人比我更懂你啊，陛下。”特蕾莎进一步搂住了茉莉的腰肢，长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明媚而鲜艳的诱人殷红。
“我本以为波尔贡一族也会有没落乃至于绝迹的那一天，而那一天已然到来，是您又一次向世人证明，帝国也许会失势，但波尔贡绝不认输，女神塞拉的后裔，绝不败北。”
“力挽狂澜，逆境重生，您无愧为最后的波尔贡。”
一时间，茉莉感觉特蕾莎看着自己的目光好像并不只是在看自己，还在看着其他人，其他和他一样，黑发紫眸，英气十足的青年们。
“不得不说，波尔贡真是一个神奇的氏族呢，寿命无法跟神化种相提并论，因寿命严重限制了才能，直至今日，在宗族血术这条开发之路上，你们不进反退。”
“你们曾折戟沉沙，曾一度没落，曾危难一刻，无论怎么被打败，你们都不会被彻底打垮，永远都能再站起来。”
“无法传承到先辈技艺的你们以血脉为纽带，将希望与所有的希冀寄托给下一代。”
“波尔贡，一旦到了大陆危难之际，总会冒出顶天立地的英雄，扶起将倾的殿堂庙宇，拯救万民于水火，这次也一如既往，不是么。”
茉莉下意识想要倒退，然而身前这柔弱无骨冰冰凉凉的小凉糕已经缠上来了，搂住她的后腰，像只猫咪一样。
特蕾莎身上的味道，是一股让人心旷神怡的体香，这是一种夹杂着妩媚气息，却又带着几丝独属情窦初开少女的清纯，这反差萌的感觉给人心灵极大的冲击感。
茉莉有些不敢去确认对方的情愫，因为此时此刻，那双视线充斥着能让人溺毙其中的情感，让茉莉不敢去确认其的真假。
这种事情，真的有可能么？……………
不知为何，特蕾莎这一席话下来，茉莉先前仿佛是被偷窥了整个人生的不适感减弱了大半，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消除了。
而曌月，则从茉莉的胸口前探出头来，若有所思的看着特蕾莎。
虽说她对特蕾莎存有极大的偏见，但特蕾莎所说的这番话，不包含任何偏见，客观的来说，极大可能性是真的。
被关押在这片弹丸之地长达几百年余年，凡心是绝对承受不住这样的孤寂的，特蕾莎之所以没有彻底失去凡性，是因为她有了自己的消遣，有了活下去的希冀，而那个希冀，便是茉莉。
曌月有猜想过特蕾莎的消遣方式，包括并不限于虐待奴隶，暴饮暴食，荒淫无度，私生活混乱等等多种可能性，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个女人居然是利用万能监视魔法仪观测茉莉的生活为消遣。
“陛下仍不信任我也没关系，但深邃的问题，你也见识到了，困住我的并不是这批深邃大军，所以陛下你就是把它们全都消灭干净，我也走不出这个王宫。”
“我走不出去，你也就无需担心大陆会受此危害。”
“……………所以，血族并没有受到深邃的诅咒？？”茉莉试问道。
“没错哦。”
“可是，有血族曾试图走出猩红血域，险些被烈阳烧成灰烬的案例。”没错，茉莉说的就是米欧。
“是呀，今天的血族是不太可能见到阳光了。”
“那你还说血族没有受到诅咒？？”
“是受到诅咒了，但不是受到深邃的诅咒。”特蕾莎露出了一个有些瘆人且包含深意的笑容。
“………………女王大人，你可别告诉我，诅咒血族的咒术一样是你下的。”
“宾果~”
“…………………”
2022/10/31//2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