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104~使徒
作者:Zcraft 更新时间:2021/4/13 0:30:04 字数:3036
杰罗姆坐在行馆的卧室里。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接近晚上十一点。
做为一个自律的人,杰罗姆平常习惯在两个小时前进入冥想,然后在这个时候准时休息。
但今天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冥想状态,每次勾勒物品轮廓或者思索谋改革魔法的原理时,忽如其来的烦躁就会让这一切前功尽弃,这对一个巫师来说是明显异常的。
他现在的心境不适合继续探寻魔法,在冥想过程中不够专注往往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但这种烦躁的来源究竟是什么?
是亢奋,是计划顺利进行带来的振奋?还是战胜强敌后感到的由衷喜悦?
——都不是。
男人翻开一本无名的教典,随手把它打开到其中一页。在羊皮书的扉页上是类似飞蛾的扭曲图案,这不属于物质世界中任何一个在此之前出现过的,被记录过的宗教。
「人为信仰受苦,必得福音,不要怕死亡的威赫,也不要惊慌。」
书页已经被摩挲的有些泛黄发卷,但抄录的经文却依旧十分清晰。
在认真的盯着这句箴言思考了几秒后,男人的表情一点点变了。
“难道我在害怕?”
“我会害怕?”
他哑然失笑,
“我怎么可能会害怕……”
在完成生命层次的蜕变后,在亲眼见证那个美好的世界后,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出现多少这种负面的情绪波动了。
或许会有人觉得他贪图权利,像鬣狗一样被腐肉吸引。但这个世界的权利和财富早已对他失去了吸引力,只有神的旨意才是至高无上的,他要如同神谕所指推进世界的变革。
而获取贝鲁赛家族继承人的位置,只不过是这次变革所需的前置条件之一,想要在这个世界掀起大规模的变革必须掌握更多的资源才行。
最初的几位像他一样降临的「使徒」,在诞生之初都只有坚定的信仰和神赐予的智慧,他们不会恐惧也不会产生不必要的欲望。
果然是因为这个早已偏离正确道路的物质世界吗?以这个姿态降临在世界上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自己就已经被污染到了如此程度?
这些姑且不谈……那么恐惧的来源又究竟是什么呢?他身居高位,又从未经由自己的双手去做过什么值得怀疑的事,就连在幻术空间中播撒鳞粉和星蛹幼虫的人手都另有安排。
尽管这几天的白蔷薇庄园内正在进行着疯狂的杀戮,但那也是从一开始就被预言过的事。
无论是按照规则还是情理,他现在的位置都应该是绝对安全得才对。
今夜的天空似乎很暗,月光和星光都被云层遮蔽了,没有光线透过透明的玻璃照射进来。
杰罗姆将窗口推开一线,却惊讶的发现外界并不像他所想的漆黑一片。晚风,花瓣和皎洁的月光一样不差,只不过这种微分不该把地面的花瓣送上三楼的高度才对。
是玻璃的问题,玻璃被涂成了黑色?
杰罗姆用余光瞥见仿佛被涂满一层密不透风的油漆的玻璃时,他才恍然。
就在他思考这究竟意味着什么的时候,窗口上的玻璃却骤然碎裂!
每一片玻璃的碎片都整齐的射向了杰罗姆的双眼,他的瞳孔和眼白融化在一起,在这个瞬间呈现出诡异的月白色。
两道翡翠色的光束从中攒射而出,它们将会在接触到玻璃碎片的地方不断折射,在一定的范围内形成毫无死角的绝域。无论那是怎样的突袭者,多半都会措不及防的重伤甚至当场死亡。
但光线却没入了被染黑的玻璃中,只泛起了微弱的涟漪就完全消失,尽管玻璃的结构已经被“杀死”“沉睡”了,但他的第一次反击却因此全然落空。
那不是普通的墨水或者尤其,而是某种可以吸收光线的特殊魔法染料,这是一个被设计好的用来针对他的陷阱!
杰罗姆立刻清楚的了解到自己正处在什么危险的处境中,可还没等到他想明白自己在行馆留下的布置为何会全部失效之前,卧室上方的天花板就忽然一阵摇晃,整个的坍塌下来!
杰罗姆想也不想,手臂侧面的衬衣衣袖就被骤然撕裂,短镰般的骨刀从他的手臂一侧猛地弹了出来。
他凭借直觉挥刀向上,但这一次曾经无比锋利几乎能如纸般裁开一切的骨刀,却斩中了什么异常坚硬的东西。
杰罗姆感到无比震惊,他从未想象过物质世界中竟然存在如此坚硬的物质。
刀锋与硬物碰撞擦出明亮的火星,他用尽全力也只切进不到半寸的深度,而他自己的手骨则几乎因为承受巨大的冲击力而折断。
下一秒,杰罗姆感到剧烈的疼痛从脊椎处传来,随之而来的则是令人绝望的麻痹感——他已经再也动不了了。
巨人从一片强韧的烟雾中慢慢立直,头顶几乎已经触碰到了行馆的天花板,肩膀撞得水晶吊灯一阵摇晃。
巨人的身高慢慢缩小到七英尺左右,才恢复了一般意义上的人类模样。阿道夫看着自己右手手臂上的一道白色斩痕,那里的皮肤稍微破了些,渗出了那么三五滴肉眼难以察觉的血珠。
“刀子还不错,人差了点——那谁,解决了,你可以进来了。”
他掸落了手臂上的灰尘和碎石块,给出一句中肯的评价。
阿道夫的话音刚落,塞西尔·费因斯·贝鲁赛就一手搭在碎了大半的窗沿上灵活的翻滚进来。
阿道夫如同拎小鸡一样拎起了半死不活的杰罗姆,把他提到自己面前,并在对方的双眼逐渐转变为月白色之前曲起中指和无名指,在男人的眼睛上各弹了一记。
这夸张的力量让后者的大脑瞬间受到震荡,整个头部后仰,一双眼睛即使没有失明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正常。
但这一次,杰罗姆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你们这么做不符合逻辑,我没做过什么应该被秘密处死的事,也不该死在这种地方。”
“你们是想要告诉外面的巫师,这场仪式只是个儿戏吗?”
阿道夫没有理会他,而是从一地的破烂砖块里拾起了一本沾满白色灰尘的羊皮书。
他抓住男人的大手一阵上下抖动,这毫无规律的几次乱晃,却让杰罗姆体内勉强积聚的一点魔力顿时涣散,它们甚至在后者的身体里四处碰撞瓦解了他的拟态魔法。
杰罗姆暴露出了他的本来样子,一只翅膀残破的飞蛾般的怪异生命。
“还不明白吗?”
阿道夫叹了口气,声音变得冷酷如冰。
“你以为像你这样的「使徒」,或者「选民」——已经被我们杀了多少个了?”
“你的神早就已经把你抛弃了,你们不过是被退出来当做弃子的可怜家伙罢了。”
——
海德悬浮在一片巨大的棋盘上,俯视着脚下的黑白方格和摇摇相对的另一个身影。
但如果从更高的角度上看,他所在的也只不过更为庞大的棋盘上的一个方块而已。
在这里可以更清晰的看见远处几股庞大力量的碰撞——那是仿佛要焚尽整个世界的火焰,是深邃而亵渎的黑暗,有流淌着地狱熔岩的活火山,也有笼罩着疾病与瘟疫的毒云,以及讥笑咆哮着的畸形巨人。
“你说的对,那的确不是我们能够参与的战场。但这里不错,只是坐在棋盘外面谈兵论道实在有些无聊,有些事还是亲自下场来的更有意思。”
“你疯了。”
在棋盘的另一端,与他面目相仿的少年取出一张白色的方巾,面带微笑的擦拭着自己的双手。
“这种方式最多也只能让侵蚀的速度加快一小部分而已,相比在这里和我战斗,你还是留在外面寻找新的有力棋子才能派得上更大用处吧?你现在这样这么做,这可不像个聪明人。”
海德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方。
“说什么寻找新的有力棋子,它不就在这里吗?”
“这里绝不只是个普通的棋盘,尽管你一直在试图掩饰这一点。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白蔷薇庄园里醒来,现在想来却稍微有些明白了。”
“这个世界有些过于庞大了——我曾经亲眼见过一个神国的雏形,这里的性质虽然十分特殊但终归也只是类似的东西。尤利西斯·菲利普不可能凭空捏造出一个完全与物质世界规模相同的世界,否则他就不是拥有神性的巫师,而是真神了。”
“也许他未来有可能做到这一点,但绝对不是现在。”
背后生长出月白色飞蛾羽翼的少年点了点头,脸上依然带着微笑。
“分析的不错,所以想要固定,支撑如此规模的世界,就需要骨架和锚点。至少在目前一个阶段里,这是不可回避的事。”
“你只要能在这里战胜我,就能将它掀起一角打破平衡,但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就是这里的支柱?”
海德的脚下出现了成群的精锐士兵,金发少年用一只凭空出现的木剑指向五官正在缓缓流动的对方。
“当然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因为你学我学得一点也不像。”